第11章 1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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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个人吃完以后一起到柜台结账，廖亦宣本来都已经拿起手机了，却被傅星屿拦到后面，“我来吧。”
“这怎么行，我是学姐当然得我买单。”
傅星屿回头看了她一眼，“跟女孩子吃的第一顿饭从来没有让对方请的道理，你如果心里过意不去的话，之后的第二顿第三顿第四顿都由你请了，不用谢。”
廖亦宣瞪大眼睛，“学弟，你是想用一顿烤肉就买一张长期饭票吗？”
傅星屿笑得肩膀直抖，“学姐你不要紧张，我饭量很小，很好养活的。”
这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，傅星屿手里提着她的书包，“走吧，我送你回家。”
在店门口，傅星屿一边帮她推开玻璃门，一边问：“好吃吗？”
“当然好吃，烤肉就是夜宵里的mvp，不接受反驳。”
廖亦宣吃完烤肉心情很不错，脚步都是轻快的，看到路边草坪边上有一条凸起的路缘石，她的脚不听使唤地踩了上去，虽然走起来摇摇晃晃的，但就是不肯下来。
“你吃得开心就好，下次还请你吃。”傅星屿一手帮她提着书包，另一只手还因为担心她摔倒而在旁边虚扶着。
“不是说好了第二顿第三顿第四顿都是我请吗？”
“行吧，下次你请我吃。”傅星屿纠正。
廖亦宣笑了。
“我家在星光公园旁边，你把我送到那边就赶紧回去吧。”
傅星屿忽然一顿，低头看了看手表，“你着急回家吗？可以带你去个地方吗，就耽误你二十分钟。”
廖亦宣和他对视了一下，点头，“好啊。”
傅星屿要带她去的地方就在她回家的路上，是一个老式居民楼。
走到单元门口的时候，廖亦宣脑海中灵光一现，“这个小区我好像来过。”
傅星屿偏头看了她一眼，“你才想起来吗？”
廖亦宣一头雾水，“什么什么？”
傅星屿带她上了二楼，楼道里灯光昏黄，他不说话，就这么闷声敲了敲老旧的保险门。
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阿姨，相貌和蔼，身上围着碎花围裙，她看到傅星屿顿时乐开了花，“哎哟！小屿怎么来了，是不是放假了，快进来快进来。”
傅星屿笑了笑，朝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走过去，“奶奶，我来看你了。”
老奶奶动作迟缓地扭过头，她并没有看傅星屿，而是直勾勾地朝后面的廖亦宣看过去。
“孙媳妇……来了，快给……奶奶看看。”
——
傅星屿第一次见到廖亦宣是在他读初三那年，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。
傅星屿的奶奶两年前得了老年痴呆，严重的时候会认不出自己的亲人，傅星屿的爸妈工作都很忙，于是请了一个护工来照顾七十岁的傅奶奶。
有一次，护工李阿姨因为老家出了点事临时告假了，由于短时间内找不到符合条件的临时工，所以只能让初三的傅星屿放了学过去照看着。
然而也就老师拖了几分钟堂的时间里，傅奶奶人就不见了，傅星屿到的时候连家门都是大开着的，电视机也没关，里面放着的小品节目在楼道里都听得见。
他当时快急疯了，在附近来回跑着找了很久，跑得满身是汗的时候终于在星光公园找到了正弯着腰喂猫的傅奶奶。
初冬的流浪猫总是格外可怜，身体缩成一团一颤一颤的，四肢比傅奶奶手里扶着的那根拐杖还要细，傅星屿也没想到自己跑这么远找到这里来，会看到这样场景。
除了傅奶奶和两只正在吃东西的小花猫以外，旁边还蹲着一个背着书包的女生，身上穿着的是s市一中的校服。
瘦削、安静、乖顺、温柔，是傅星屿对廖亦宣的第一印象。
那时候的廖亦宣梳着马尾，头上戴着一个星星形状的发卡，正用细长的小树枝逗弄着小花猫，时不时抬头看傅奶奶一眼，两人相视一笑，整个画面像是被画家一笔一笔勾勒出来的一样，温暖又治愈。
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看到过傅奶奶脸上出现笑容，傅星屿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了很久，一直没有上去打扰她们。
廖亦宣用手机打了傅奶奶袖口上绣着的护工的电话，经过一番交涉后，她提出可以送傅奶奶回家，于是问到了地址。
“奶奶，从这里到您家有三站的路呢，附近不好打车，我带您坐公交吧。”
傅奶奶也不说话，满脸笑意地看着廖亦宣。
傅星屿也接到了护工阿姨发的短信，他什么也没做，就那么默默跟着两个人上了公交车。
越过两人的座位往后走的时候，傅奶奶甚至抬头看了傅星屿一眼，但是没有认出他。
车子启动，他坐在两个人身后的位置，偶尔看向窗外，偶尔盯着廖亦宣头顶星星形状的发卡发呆。
公交车走走停停的，精神不太好的傅奶奶一直在昏昏欲睡，就在傅星屿担心她睡着了磕碰到哪里的时候，旁边的女孩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和圆珠笔，凑到傅奶奶面前涂涂画画起来。
“奶奶您别睡觉，看我给您画小人……这个是奶奶，这个是我，我和奶奶手拉着手一起回家。”
傅奶奶抬起枯黄的手指了指旁边空白的地方，“孙子……还有我孙子。”
“好，还有奶奶的孙子，肯定是个又帅又阳光的男孩子，我们给他画一双大长腿。”
坐在后面的傅星屿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。
似乎是听到了他的笑声，廖亦宣画画的手停住了。
傅星屿顿时屏住了呼吸，这一瞬间他的心脏跳得飞快，他以为对方要回过头来看他。
然而廖亦宣并没有，她只是小声说了一句：“我好久没画画了，能画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。”
傅星屿靠在公交车座的靠背上，无声地笑了笑。
她画得其实很不错，看得出来是有功底的。
傅奶奶很喜欢廖亦宣的画，她指了指画上的男孩，喊了声“孙子”，又指向画上的女孩，开心地喊“孙媳妇”。
廖亦宣的耳根红了，“奶奶，我不是您的孙媳妇，我才读高中呢。”
傅奶奶却像是没听到一样，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副卡通画，乐呵呵地说：“孙子，我，和，孙媳妇……”
公交车到站后，傅星屿一路都跟在廖亦宣和傅奶奶的身后，他发现女孩子真的很细心，每次上下台阶或者遇到自行车挡路的时候，她都会很小心地扶着老人的手臂，生怕她磕了碰了。
一直跟到家门口的时候，傅星屿才走上去。
“你好，你是刚刚给我奶奶的护工打电话的女生吧？谢谢你送我奶奶回家。”
廖亦宣看向他的目光有些迟疑，“你是这位老人的孙子吗？”
“我是，”傅星屿把手机里的短信给廖亦宣看，“不知道护工阿姨有没有在电话里跟你解释，她临时有事回老家了，今天晚上本来应该是我来照顾奶奶，但因为老师拖堂来得晚了一些，没想到奶奶就自己一个人出去了。”
廖亦宣对比了一下手机里护工的电话后说：“原来是这样啊，这种情况的老人确实得多照看着，不然一个人出去的话连回家的路都会记不住。”
傅星屿低头看着廖亦宣，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，但心口却不受控制地飞快跳动，“今天多亏了有你送我奶奶回来，要不先进来喝杯水？”
廖亦宣礼貌地拒绝了。
就当她在门口告别的时候，一直没有说话的傅奶奶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。
“奶奶，你还有什么事吗？”傅星屿下意识去扶老人的手，却被她轻轻挣脱开了。
作为傅奶奶的孙子，傅星屿完全看不懂她的想法，但廖亦宣却了然地一笑，弯下腰把自己的脸靠过去。
傅奶奶欣慰地笑着，那只宛如枯木般苍老的手缓缓贴到廖亦宣的耳畔，然后动作极其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。
十八岁女孩的皮肤像是经过打磨一样细腻白皙，和耳畔枯黄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她双手撑着膝盖，虽然身型矮下去很多，但抬头看向白发苍苍的老人时，脸上却带着宛如春光般的笑意。
“奶奶，我下次再来看您，到时候您可一定要认得我啊。”
楼道的窗户外照进来的一束光落在廖亦宣闪闪发光的星星发卡上，璀璨又耀眼，像是给这幅画面罩了一层明媚且灵动的滤镜。
傅星屿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，胸腔里的心跳声早已经像擂鼓一样“砰砰砰”地响个不停。
对十几岁的他来说，情窦初开往往只需要一眼或者是一个瞬间，虽然心里埋着的那颗种子在毫无预兆的时候破土发芽，让他感到了片刻的迷茫和无措，但只要看着廖亦宣，所有的迷茫都不会久留，因为答案会在一瞬间内在他的脑海里清晰明了。
他竟然对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姐姐，一见钟情了。
——
廖亦宣从傅奶奶家里出来的时候，心里有些愧疚，“我上次说好了要再来看她的，没想到成天忙着刷题和考试，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。”
“没关系，你以后想来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过来，我奶奶真的很喜欢你。”
廖亦宣“嗯”了一声，她伸手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，再抬头看傅星屿的时候，发现他正目光专注地看着她，漆黑的眼睛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。
廖亦宣心头莫名一跳，“看我干什么，看路。”
傅星屿扭过头去，在路灯的照耀下，廖亦宣看到他抿起薄唇，凸起的喉结有些克制地上下滚动一下。
“星光公园到了，你家在前面的那个小区是吗？”
“嗯对。”
“我送你到门口吧。”
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，廖亦宣接过自己的书包朝傅星屿摆了摆手，“再见，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。”
傅星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，“知道了，赶紧进去吧，现在这个点回家，你爸妈不会说什么吧？”
廖亦宣顿了一下，然后摇摇头，“不会的，我跟我叔叔婶婶一起住，我刚刚吃饭的时候已经跟他们发过信息了，说会晚一点回去。”
傅星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，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微妙，“好，那我回家了，你早点休息。”
廖亦宣“嗯”了一身，背着书包进了小区，她大概用了半分钟的时间走到单元门的门口，进去之前特意回头看了一眼，发现傅星屿还站在小区门外目送她。
廖亦宣伸出胳膊用力挥了两下，傅星屿也抬起手臂挥了挥。
虽然看不到他的脸，但不知道为什么，廖亦宣总觉得傅星屿在挥手的时候脸上肯定是笑着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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